植　基

　　我经常早上9点不到乘219路公交车。219路从浦南南村发车，我家介于仁慈医院和浦南新村之间，从浦南新村上车，往往车上已经满座，但总有人给我让座。

　　我虽进入“老弱病残”，但要人家让座仍不好意思，因而除了道一声谢谢，内心还一直有点忐忑。尤其是经常给我让座的是一位戴眼镜的青年。在车上他总是捧着一本书在读。车子一颠一颠，他捧书的手一晃一晃，加上车上人声鼎沸，书报是很难读进去的。有一些人在车上读报也许是一种策略，因为表示你的眼晴只关注书报，不关心其他，这样不必让座了。就像曹雪芹的祖父曹寅，坐在官轿里总是捧着一本书，有人赞扬他时间抓得真紧，他说并非如此，捧着书可以不看外面，免得和人家打招呼。但这位青年读书倒不是为了保座位，他让座后，一只手抓着车上的把手，一只手抓着书，仍津津有味地读着，只是晃来晃去，更加吃力。

　　我因此更加不好意思。为此，宁愿多走几步，从仁慈医院上车，一般还有座位，这样就无须给我让座了，自己也心安理得。我发现，这位青年不用给我让座，但还给其他老人或残疾人让座。通过简单的交流我知道，他住在浦南南村，要到火车站换车上班。他从起点站上车有座位，但往往只坐3站就让掉了，一直站到终点。我对他有了好感，见面便相视一笑，表示打招呼；我下车时，也招呼他坐我的位置。

　　几天没乘公交车，那一天在车上看见他，点点头，坐在了他后面。浦南新村上车的人很多，其中有一个孕妇，一个男子用手架着她。上车后移到读书青年座位旁，读书青年看了她一眼，我以为要起身让座了，没料他又低下头看书了。车开动晃动，男子夸张地用手托住女的，目光在四周扫射，嘴里叽叽咕咕，大概在说怎么没有人让座。读书青年悠笃悠悠看他的书，只当不看见。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站起来让座了。老太太没站稳，就被那男子一把拉了出来，那孕妇一屁股也坐了下去。一系列动作在几秒钟内完成，当然没有一声“谢”字。老太太看着这两位动作敏捷、配合默契的人，有点惊讶，车上的人也很惊讶。一位老伯伯轻声说，“不要急，慢一点。要有点礼貌，说声谢谢。”男人听到后，瞪着眼珠看发话的老者，狠头狠劲地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老伯伯一点不怕，反而放高了声音：“老太太给你们让座，要说一声谢谢；要让老太太从位置上走出来，站好，站不稳会摔跤的。”那男人恶声恶气说，老东西，你管什么闲——那个“事”没说出来，车上的人已异口同声开始谴责他，他也就吞回了喉咙，只是用恶狠很的眼光四面扫射。这时，那位老太太己被读书青年接到了座位上。他又一只手拉住吊环，一只手捧着书读起来。

　　车厢沉默了下来。过了3站，那对男女下车了，临走时还怒气未消，狠狠盯了大家一眼。读书青年悠悠地说，前几天我在车上碰到过他们。当时有过什么故事，他没有说。